如果不是门口歪歪扭扭地用粉笔字写着“找薛总 > ”,你很难确认这栋位于北京东北五环的僻静住宅,是曾经号称中国“第一天使投资人”薛蛮子的工作居住地。 薛蛮子穿着一件蓝色T恤,面色红润,显得很兴奋。“孩子,看看这老头是怎么想的?怎么这岁数突然玩起这个(数字货币)来?老夫聊发少年狂,是不是有病?是发羊角疯呢?” 他笑起来,朝向另外一名投资人,创新工场的合伙人邱浩说,“你们不也想问么?大家一块聊聊。” 2017年7月6日,薛蛮子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张与“比特币首富”李笑来的合照:两人坐在一张餐桌旁,薛蛮子搂着李笑来的肩膀,开怀大笑。上面的文字是“@李笑来 ,我终于找到争取财富自由之路啦!哈哈哈!” 不难理解投资人对区块链技术强烈的兴趣,这堪比“1990年代的互联网”。薛蛮子遇到李笑来,就像找到发现下一个Netscape之门。这个崭新的领域如此初级,真正专业的人很少,“我见不着徐小平,见不着雷军,nobody there。”他说,“像突然全世界点了菜,就我一个人挑,有这么好的事,我得赶紧去。” 一猛子扎进去的人先扑到的却是巨大的泡沫。 名人李笑来正被视为这场泡沫的制造者之一。作为“比特币首富”,李笑来先后投资和参与了多个区块链团队,同时也是多个ICO项目的发起者。 引起众人关注的是李笑来的壮举:他创立的一个名叫EOS的区块链项目,仅用了5天时间就在ICO平台上融到了1.85亿美元。7月2日,这一项目在相应的二级市场市值冲到50亿美元。 有人把它称作“50亿美元的空气”。 大多数投资者只知道ICO能在短时间内有30倍、50倍的涨幅,却连这是一个什么产品都无法搞清楚——李笑来的EOS几乎没有任何实体产品的项目,按照规则,这笔募集资金没有上限,而募集资金的用途也不甚明确。 攀上高峰后,它的市值在接下来的10天迅速缩水为原来的1/3——这让被套牢者哀嚎不止。很快,李笑来被认为制造了“庞氏骗局”,甚至坊间还传出他被立案的说法。 到此为止,你可能还不清楚我们在说什么。一切犹如梦幻。 没关系。我们假设你大致知道比特币是什么,那么你可以把ICO类比传统金融市场里的IPO,它是一些公司通过发行代币向外募资的一种方式,但不能以人民币和美元等法定货币直接购买,而只能用比特币、以太币等虚拟货币支付,用以获得项目中的某些功能使用权,或者项目盈利后的分红。这些代币在ICO后,又形成了一个能相互交易的二级市场,类似股市。 ICO本来是一种看似更“民主化”的投资方式,仅是“币圈”社区里一些爱好者用于资助那些无法获得VC投资的区块链项目,但在中国,却因为更多非专业者的投机者变得复杂起来。 36氪采访了产业链上下近二十个人士,带你看看这个被誉为下一代互联网的新事物,为何造成了“一夜40倍”的疯狂投机神话,又如何让“去中心化”变成了技术乌托邦。 从小众极客,到大众炒家 区块链创业企业“公信宝”的创始人黄敏强没有想到,他会目睹自己的企业成为ICO神话的一部分。 6月15日,当公信股正式上市的那个上午,黄敏强来到了办公室。这是公信宝的代币:GXB上市的第一天。他打开电脑,看到了公信股的开盘价:31元。 这是三个月前它 ICO 时发行价格的约 40 倍。 尽管平时都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公信股价格如何,但那一天,黄敏强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梦幻”,“不敢想象,真的是不敢想象”。 作为2012年开始混币圈的早期区块链创业者,黄敏强见证了这一概念由冷到热的全过程。黄敏强创业,是看到了金融征信中用户数据容易泄露和非法变卖的问题,而区块链技术去中心化、记录难以伪造两个特点正好能解决问题,因此辞掉工作与朋友们一起创业,但早期遭遇了诸多困难。 最麻烦的,是难以获得政府支持或风险投资。当时大家对区块链知之甚少——币圈的大多数人仍然把它当做是“实现比特币的基本技术”,而币圈之外的人,包括资深投资人,根本不知道区块链是什么。寻找一个合适的工程师也十分困难,黄敏强当时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国能够独立负责一个区块链项目的人不超过20个。” 在第一个来自股东的100万行将用尽的时刻,黄敏强得到了来自“社区”的支持。今年3月,他在社区内做了一次ICO,获得了2451个比特币,这帮了公司一把。 黄敏强和许多区块链企业创始人都常常提到“社区”,包含了早期币圈、链圈、安全圈的诸多资深人士。社区人信仰区块链技术,相信它能够改造社会,是一群理想主义极客。相比于专业投资人,社区投入的比特币更代表着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他们愿意花时间去陪项目一起成长,同时也能够提供技术支持,帮助早期项目突破技术、协议、应用的种种障碍。 社区的存在也是一种约束。除了按约定发放代币以外,ICO 的发行者与购买者并没有法律上的责任与义务关系,但由于人员彼此相熟,因此要“爱惜羽毛”,否则就会“混不下去”。因此,黄敏强也在公信股中增加了分红的设定,用以回报币圈的支持者。 此时的ICO仍然处于早期阶段,无论是参与人群还是募集资金还远远不能与后期同日而语。然而,在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里,在最初不到10万人的核心社区的外部,又开始形成了新的以炒币和群落围绕的100万人的新的群体,早期的极客文化和群体意识在新的玩家手里在逐渐被稀释。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不是因为技术和应用 —— 区块链和数据保护太难理解——但对30到50倍的财富增长,人们了解得深入骨髓。 牛市与打新 “可以替我告诉他(薛蛮子),圈钱的时候,圈得好看一点,别割太急,把散户都给圈没了。”得知36氪采访了薛蛮子,散户投资者Alan这样说。 作为私募基金经理,Alan经常参加一些财经论坛,也涉足区块链概念的股票交易。在一个论坛上,他听到了小蚁负责人陶荣祺第一次说到了“ICO”。“这不是跟IPO类似吗?”Alan感觉这件事“可以赚钱”。 Alan买了小蚁的代币,平均下来,成本约七毛一个。过了两个月,小蚁币进入数个交易平台开始交易,到了一元左右,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横盘。 尽管如此,他仍然很心满意足。他觉得:这是一笔长期的投资,能保本,稍微涨点就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年,他几乎忘了还有这笔资产的存在。直到快到4月份,从朋友圈和网上,他才注意到,这个沉默了许久的小蚁开始启动了。3月底到4月,它缓慢增长着。“达到一个临界点以后,突然就爆发了。” 在4月21日到5月3日,小蚁币的价格从1.21元涨到3.69元——十天之内,涨了三倍。 仿佛初春的冰凌出现裂缝,开始融化一样,资本和投资者纷纷涌入 ICO。3月份,另一个项目“量子链”传说即将进入进入二级市场,众筹的价格不到3块;4月,在QQ群私下交易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10元;结果上市收盘接近60元——是最初的20倍。群里传说,有人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 Alan后来觉得,这股狂热背后,就像股票的牛市和“打新”一样:发现自己错过低点的投资者,把狂热投向了下一轮的ICO项目。在4月,能在正规平台上线的ICO项目还并不多,这种相对的紧缺,使得ICO项目变得更加诱人。 根据ICO的要求,普通投资者不能直接用人民币参与兑换代币,而要用以太坊和比特币。于是,新入币圈的投资者又开始一波购买以太坊和比特币的热潮,推动已经在上涨的价格进一步提高。 热潮之下,ICO募资时间,从半小时缩短到1秒。5月,号称要“与世界各地的黄金存储机构达成合作,对每一克黄金进行实名确权”的黄金链开始ICO,在工作日下午的半小时之内被抢完。六月之后,在币久和其他平台上的ICO项目,在几分钟或几秒钟内就会被抢完。号称要做“以太坊上的微信”新加坡项目SNT在上线后一秒,因为涌入人群过多导致币久网卡死。 为了“应对人们的热烈要求”,SNT临时宣布,将众筹目标提升十倍。十个小时后,ICO结束,SNT的创始人Status团队筹集到价值等同于8亿人民币的以太币 —— 这已经超过了2016年新加坡所有科技金融公司接受的投资总数。 “所有人都在抢。”Alan回忆,在各个圈子里面,无论抢到还是抢不到的这些人,都会在群里发言,对那些持币观望者形成心理压力。似乎从抢到ICO那一刻就已经现金在手。“大家可能就会感觉,不管他是什么,不管它什么项目,不管它有什么币,先抢到就算对。” 6月19日,小蚁达到了最高的涨幅,95.14%,价格最高价达到了72元,是ICO时的100倍。 在一片欢腾的时候,Alan注意到了一些别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5月份的时候,人们还会关注白皮书写了什么,6月份开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白皮书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在人群逐渐增多的时候,除了主流的币种,一些币价并没有达到人们的预期,开始停滞甚至下滑。 作为长期的币圈投资者,Alan判断:这是庄家感觉顶部已到,在缓慢出货和撤退的信号。 但市场上的大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信号,甚至没有认真对待已经偶然出现的项目破发。量子链、公信币、小蚁币这三种涨了30倍以上的币,此时已被捧上神坛,成为散户心中ICO的代表。 上市、股票交易所和停止交易 当小蚁、公信宝和量子链开始腾飞的时候,这给刚开张3个月的币久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庞大用户、权力,以及麻烦。币久网和其他主流的上币平台,除了掌握着ICO项目的发布权外,更重要的是还掌握着ICO代币是否能够交易的权力。 在与庞大交易量同时发生的,是币久网接到了越来越多的ICO白皮书。各种各样的创业者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他,有人许诺给一定的代币,也有人带着几百万现金上门,暗示只要ICO上市“钱就直接给你们了”。 币久网的CEO刘晶超每天要看3到5份的ICO白皮书 —— 这大概是一个月前币久网上线的 ICO 项目总数。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各行各业:从传统区块链涉及的金融、安全领域,到娱乐、文化、零售、社交等等,甚至包括一些他从未听说的领域。 有一天,有一个洗车店的老板来找刘晶超,希望能够“上链”。理由是,通过区块链技术,可以实现汽车美容配件产品的溯源,帮助车主知道自己使用了哪些美容配件。 刘晶超觉得非常吃惊。“我说这个溯源,如果是汽车生产厂家,国家已经做了相关规定,如果你是全国连锁的4S店,你做信息管理也可以理解,但你如果只是一个单独的洗车店,你做这个有什么意义?你上链有什么用?它跟区块链是完全不相关的。” 笑来基金的区块链投资人张鹭,也在这一时刻加入了区块链投资,结果发现大多数项目完全超乎她的想象,“有婚恋的,有社交的,有养花花草草的。”她甚至发现一个“区块链约炮”项目,“记录你跟谁约了,大概防止生病啊这样的,防止你有不良记录。” 后来在大跌中,这个项目的官网关闭,“应该是跑路了。” 即使通过了第一轮的筛选,成功进行了ICO之后,也并不意味着代币能够上市。“上哪种币”往往成为新的争议焦点。而新代币的涨幅则成为了散户评价交易平台的标准。 ICO项目马勒戈币的宣传页面,该项目宣称自己已经ICO成功 某一次上币之后,群里面开始议论纷纷。刘晶超去看,发现许多矛头正对准他。“骂我是垃圾,骂我们这个平台垃圾,这个团队是垃圾。”原因是“才涨了三倍,才涨了两倍”。刘晶超郁闷地发了朋友圈。“你只用了一个月不到,是什么支撑你要30倍、50倍的投资回报率?你哪来的信心?” 似乎所有人都在进入这个市场,而且所有人都认为赚钱理所应当。 在散户为几只ICO代币不可思议的涨幅沉醉的时候,刘晶超则看到:散户的幻想跟现实距离越来越大,随着流通币种的增多,币价的涨跌也越来越两极分化。 薛蛮子看过一轮ICO项目后的判断是:如果按照VC的标准要求,大部分的ICO项目都无法过关,甚至达不到进门的标准,在技术、市场等等都有缺陷;创业者简单而幼稚,并且混入了大量以希望获得10倍、20倍、30倍利润为目标的投机者。 相比传统从天使轮看团队看demo,到A、B、C轮看数据、看收入、看利润的风险投资,ICO这种只有一个“白皮书”的募资模式,判断依据少之又少,并且画饼和空手套白狼的操作空间巨大。 “目前看的90%的ICO都是不靠谱的,很多人实质是捞钱,赶紧给自己扯上ICO,然后赶紧弄一笔钱。90%的人只关心一上市之后涨5倍、10倍、20倍,对技术是不关心的。它现在就像一个新时代的众筹一样,只要有有名的人,他就跟着买。”薛蛮子说。 一旦价格下跌,危险就出现了。中国股民亏钱了,还有“国家队”来救市,当币圈的散户投资者亏钱了,他们会怎么做? 这个近似股票交易的虚拟市场,其实非常脆弱:没有规则制定人,没有证监会,没有SEC,也没有惩罚措施。团队可以随时跑路或破发,但交易平台却要直接面对不理智的大批散户。 刘晶超开始意识到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他咨询了法务,一旦ICO出现了问题,应该如何是好? 币久网此时的角色,恰如纳斯达克或纽交所,不同的是,它只是十来个较大交易所中的一个。刘晶超模仿了正规交易所的措施,增加了新的风险警示,让散户们填写问卷来鉴别他们的风险承受能力。 但在炎热的六月,事情已经像滚动的车轮一样无法停止。压力不仅来自于散户,也来自于投资人,圈内的或圈外特别有名的人都推过来各种各样的项目。“哪个也得罪不起”,经过反复思考,刘晶超做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荒谬的决定:暂停ICO项目上线,等待市场冷静下来。 不出所料,刘晶超的决定遭到了公司内大多数人的反对:作为一个交易平台,这波牛市几乎是获取用户,实现利润增长的最好机会。刘晶超在公司内部开了三次会,意见仍不能达成一致。刘晶超努力的说服剩下的人,给他们摆了两条路,“第一,继续做,这有可能大家都会死。如果说我们现在提(停止),也许能为行业做些贡献。” 6月26日晚上11点半,在经过漫长的讨论之后,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同意了刘晶超暂停ICO上线的决定。在做出决定之后,刘晶超让网站运营者起草公告,于凌晨立即发布。 在公告发布之后,刘晶超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当天晚上那些所有已经同意的人,可能明天又过来说反悔了,说这样做的不好。等我通告发了,就不能再改了。” 刘晶超的预感不久应验。几天之后,火热的ICO市场的涨势嘎然而止。在这一次,许多投资者的愤怒不再指向ICO和交易平台,而是一款ICO项目:EOS,和它的投资者:李笑来。 大V和“50亿美元的空气” 7月,薛蛮子微博发出跟李笑来的合影后,这条微博获得了300余条回复,其中一大半都带着怨气和攻击:有人警告“不要和李笑来同流合污”,有人回复“联合李笑来这样的人来坑中国人自己的钱”,有人嘲讽两人“即将开发新币’李蛮币’(你麻痹)”。 作为币圈里最有名的人、号称“比特币首富”的李笑来,具有巨大的号召力。这也让他的风评最两级分化。 李笑来的EOS上市第三天,投资人大虎抛掉了自己所有的EOS代币,他说自己躲过了进入ICO圈后最大的劫难。 “EOS”有李笑来的背书,创下了7月ICO市场的新纪录 —— 开盘价仅为5.87元,2天后涨到30元,5倍。当时几大明星币种,量子链、公信宝、小蚁币都开始跳水。群里所有人开始讨论这一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此前对EOS持怀疑态度也在这几天选择了噤口不言。 然而,这却引起了大虎的内心怀疑,作为比特币的资深投资者,他对偏离价值的涨跌十分敏感。没有考虑很久,他就做出了选择,在30元出货。 事实证明了大虎的正确:从7月4日EOS持续十多天下跌,到7月16日的时候。EOS 价格为最高价的三分之一不到。尽管价格仍要高于ICO的原始币值,但由于绝大多数散户买进EOS时价格已经处于高位且是急涨,因此他们大多数损失惨重,被腰斩者比比皆是。 本来就富有争议的 EOS ,形象一下随着股票的价格开始跳水,同时还有它最知名的投资者 —— 永远在宣传画里笑着,给人们指引财富自由之路的“币圈首富”李笑来。 EOS全称为“EOS Operating System”,或名为EOS区块链操作系统。由香港公司Block.one开发。根据EOS的说明,它提供了数据库、账号许可、调度、认证和互联网应用通信这些基础性服务,方便其他区块链应用开发者在它提供的服务上进行开发,提高的效率。相对于6月的其他项目,它的白皮书和内容逻辑都十分清晰,开发者是比特股的创始人、著名的区块链技术工程师BM。 但对大多数的外围投资者而言,这些优势都抵不过“李笑来”三个字的简单粗暴有吸引力。他不仅是Block.one的核心成员,还将EOS放到了自己投资的云币网上进行交易,这使得很多人将EOS等同于“李笑来发的币”。 然而,当李笑来宣布了EOS的独特ICO模式后,这却引来了许多争议:首先,它不再像传统的ICO一样有融资目标,EOS的众筹没有目标,时间是持续整整一年,一级ICO和二级交易同时进行。其次,每日发放的ICO也不再是传统的用户以固定汇率交换,而是每天发放一定数量的代币,在所有的参与用户中平均分配。最后,EOS不能使用比特币,只能使用以太币。 有人质疑,这一模式无疑开启一个巨大的资本黑洞:这意味着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以太币被输送到EOS这个黑洞里去。也有人质疑,对于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实体产品的EOS,其募集资金没有上限,而募集资金的用途,甚至代币的资金的用途都不明确,这无疑于将投资者的钱至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面临种种质疑,EOS仍然在短短五天内融到了1.85亿美元。但据说这仅仅是所有EOS的20%。在进入了二级市场后,如果以兑换的美元币值计算,在7月2日那一天,EOS的整体市值达到了不可思议的近50亿美元。有人称之为“价值50亿美元的空气”。 在大跌之后,如梦初醒的散户开始反弹。“圈钱”的声音越来越多,有人将EOS大跌和6月27日的以太币大跌(这又被认为是整个币市大跌的导火索)联系起来,出现了一种说法:李笑来通过EOS的ICO吸纳大量的以太币,在6月27日大量抛出套现,导致以太币大跌。再通过其投资的云币网人为拉高EOS的二级市场价格,使人们再次用高价将以太币重新买回。最后,再抛售EOS,再次套利的同时,还压低了EOS价格,为以后的赎回代币或宣布项目失败做铺垫。 此说法声讨李笑来通过资本市场上的“一鸡三吃”,“成功洗劫了所有人”。在此言论背景下,愤怒的网民开始围攻李笑来。然而,李笑来仍然没有收手,7月10日,他又宣布了另一个更具有争议的 ICO 项目:Press.one。 Press.one 是李笑来推出的另外一个项目,介绍为为“一个基于EOS区块链基础设施的内容分发公链, 人们可以在这里创建各种各样基于内容的去中心化应用 ”。PressOne官网放出了的发售通知,发售220亿代币,其中100亿枚PRS通过众筹完成,价值2亿美元。 相比EOS,能够理解 Press.one 是什么的人更少。原因是 Press.one 根本没有白皮书。项目方给出的理由是“不提供那个,即使提供了也没多少人看得懂,甚至没几个人看的东西。” 这一略带傲慢的说法在本已不利于李笑来的舆论上火上浇油。这在知乎引发了73个回答,反对者获得的点赞更多。一个用户嘲讽道“现在圈钱的已经从改吧改吧代码发个白皮书炒空气,升级到了,白皮书都还没有,你们爱交税就交税吧!” 在微博和巴比特的ICO论坛上,有人找到了《北京市群众举报涉嫌非法集资线索奖励办法》,让人们以非法集资,并声称“已经有数万受害者向网信办、金融办等政府部门实名举报李笑来非法集资”;有人贴出了据称是李笑来办理移民手续的证据;有人甚至制作类似于平安北京警情通报的图片,传播“李笑来被抓”的消息。 “李笑来破坏了币圈的规矩,(规矩就是)白皮书是每个项目都必须得有的。不管它做的怎么样也好,可能很差也好。你可以把我当白痴,但你什么都不给我,你凭什么?然后就凭着你是大V吗?”大虎说。 笑来基金负责区块链的投资人张璐尽管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出白皮书,则对36氪解释说, EOS 和 Pressone 大概率会给投资人带来丰厚的回报。 据部分购买 Press 的网民反映,有一部分 Press 的资金没有投入到项目开发上,而是放到了包括稀有金属和其他多个方面的投资中。 张璐并没有透露 Pressone 具体投资去向的问题,但提到,Pressone的资金会按照ICO说明那样使用资金,的确有一部分会投入到基于PRS公有链的区块链项目。不过在没有必要的资金支出时,Pressone不会动用融到的代币,这样相当于投资人买了btc、eth、eos三种代币的指数,代币的增值对于投资人而言也是更为有利的,可以降低投资人的风险,项目资金也会更加充足也利于提高项目的成功概率。 尽管提前抛售了自己手里的EOS,但大虎仍然能够理解转发这些信息的币民们。2013年,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在那个夏天,比特币曾经一度涨到了8000元,然后在国家出台政策后狂跌,最低的时候不到900元。 他后来在微信公共号里写出了自己的经历,“我很失落,觉得没有什么精神,但又无力抗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跌下来,无能为力。” 他最终在2015年,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亏钱卖掉了所有的比特币。 大虎用自己的经历作比喻 “你如果亏钱的话,从心理学上,它需要去找一个原因,所以他得去发泄,正好李笑来有这样的问题,大家就会把这个事情就是归结到他身上,他刚好出来,当了这个靶子。” 另一个投资者则这样对36氪总结,“(骂李笑来)它背后是一种不安全感。什么不安全感?因为不知道你的钱去了哪里,不知道你怎么用这些钱,或者是知道它又没有什么办法,国家法律完全不保护,除了骂你,或者完全相信你,还能怎么办?” 大户和韭菜,泡沫和未来 然而,到了8月之后,随着比特币价格回升,ICO币市又再次复苏了。 一开始,愤怒的,指责李笑来为“非法集资”,ICO是“庞氏骗局”,要求国家查处的声音仍然零星存在,但随着主流ICO币价重新上涨,新的ICO项目登上平台。抱怨的声音又重新被新一轮的狂热所替代。 交易平台“引力波”的合伙人周耀波认为,尽管反复出现泡沫和破灭,但投机者的心态没有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泡沫破灭而更成熟。 大虎曾经经历过比特币的高潮和低谷,在业内话语中这叫做“穿越牛熊”。能“穿越牛熊”的人,被认为才能真正“在币圈入了门”,然而在暴利面前,信仰往往经不住考验。 更何况,ICO 二级市场目前没有管理机构,市场狭小,一些非主流币种甚至仅需要几百万即可“做庄”。代币的发行者及利益相关方,也可以通过调低发行比例,将大部分的代币控制在自己手中,无论通过放出信息还是通过抛售或购买代币,都可以对币价进行操控。唯一对大户进行制约的,目前看只有“更大”的大户:如果做庄,可能有更大的庄家黄雀在后。 尽管由于相关法规还不允许投资机构以机构身份投入ICO市场或拥有代币。但专业投资人已经摩拳擦掌。“全中国和全世界投资的精英人士、传统人士都在关注这个事,红杉也在看。”薛蛮子说。 总之,这不是散户的市场。但散户还在继续进入。 张璐曾经写了一篇关于如何去投资ICO的建议,尽管阅读量不高,但读完后有近三百个人加了她的微信。“港澳台同胞,华人同胞,东南亚的、柬埔寨的,在香港做基金的,在美国做干细胞,哪里的都有。”但问题是“微信天天在那聊价格,聊价值的人很少。” 8月8日,36氪在无引力基金发布会上,看到了一只来自东北的“ICO项目团”。 这只有20-30人组成的“项目团”的年龄大多在50岁以上,由特定的领队带领。队员王大姐告知36氪,她来自沈阳,原来做小商品批发。后来东北经济不振,他们被人介绍,买矿机挖比特币挣到了钱。这次,是矿长带他们一块来参加发布会。 王大姐并不知道什么是区块链,什么是ICO,甚至对比特币也是“知道个大概”。但她十分相信矿长和领队,觉得他们推荐的“项目肯定是好项目”。王大姐自豪把自己的手机上的转账记录给36氪记者看:她通过把自己买的矿机租给矿长挖矿,一天大约有3000元的收入。 现场还有两支这样的中年男女组成的“项目考察团”。在发布会之后,他们上了大巴,准备奔赴别的地方。 “中国人有一种赌性。”8月14日,在北京的一个宾馆里,曾经作为第一批中国股民,南下深圳挨家挨户收集原始股,参与了从期货到比特币的各种各样的投资风口的周耀波,意味深长的回答36氪“如何看待ICO散户重新涌入”的问题。“中国的资本投资市场,包括虚拟的,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换了个马甲,换一个道具。” “货币的代价往往非常昂贵。”一切正如美国作家拉尔夫·爱默生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