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金融市场注入了大量流动性以挽救自身经济困局,导致持有大量美元、欧元的国家国民财富大量缩水,使得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广泛抨击。受此影响,除了人民币等新兴市场国家的货币继续收到热捧之外,还出现了类似於比特币之类的民间虚拟货币。这种去中心化的民间货币已经有支持其换取其它货币的自助服务终端RoboCoin,计划近期正式上市,这也意味著诞生於网络虚拟空间的比特币正式开始转向线下交易,其对於实体货币的衝击将会更加显著。
去中心化的民间虚拟货币的广泛流行,根源於人们对政府货币的不信任,根源於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无法解决的致命缺陷。以美元為例。為了使美元走出美国境外流通,美国必须用其创造的货币购买其他国家的货物或者到其他国家投资。这样就必然给美国带来国际收支逆差,导致美元币值不稳。如果美国想减少逆差,稳定美元币值,就要少向海外投放货币,可是这样就不能满足国际经济对美元的需求,造成世界通货紧缩。这就是所谓的“特裡芬难题”。“特裡芬难题”原本用来描述“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美元国际发行困境,而这种两难困境在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倒闭后并没有消失。“特裡芬难题”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国内货币税和国际货币税的本质区别。具体地说,是因為美国承担了全球货币创造者和国际货币税徵收者的角色,却没有履行类似於国内货币税徵收者所履行的公共职责。美元的海外发行既不是一个双向流动、完整的商业循环,也不是一个“双向流动、完整的财政循环模式”,更不是各国用自己的信用货币直接到美联储换取美元的“纯金融循环模式”,而是一半商业购买对应另一半美国财政金融收入,即美国用美元到其他国家购买商品或投资。 设想一个纯财政循环模式,也就是说如果美国徵收的“国际货币税”能够上缴给一个国际组织(比如全球中央银行),然后用这些货币发行收入為被徵收货币税的国家提供公共投资、為国际福利组织提供经费。这样,美国就不会出现因為执行了全球中央银行职能而导致的美国贸易逆差问题,美元也不会因為持续扩大的逆差而贬值。再设想一个纯金融循环模式,也就是说如果各国获得美元的途径不是用商品换美元,而是用本国的信用货币到美联储交换等价值的美元,从而使各国在拥有美元储备的同时,美国也拥有各国多样化信用货币,美元也不会存在“特裡芬难题”。 全球银行系统建设是美国不可能做到的,还有第三种假设可以解决“特裡芬难题”。那就是美国经济必须保持高於全球经济的增长速度;美国国内进口需求增长速度必须高於全球贸易对美元需求的增长速度,或者美国政府和企业必须保持海外投资扩张速度,或者美国必须有能力通过债券市场持续向海外借债并按期支付利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全球对美元的需求增长与美元投放增速的一致,否则美元就会持续贬值。 显然,若真的把美元海外发行变成一个“纯金融循环”或“纯财政循环”,美国依靠发行美元来掠夺别国财富的通道和特权就被彻底废除了,毫无疑问美国是不会接受这样方案的,经济难以满足这样的要求。 在美元发行的“一半商业购买+一半美国财政收入”的模式下,儘管美元长期贬值的趋势无法改变,全球美元持有者必须接受持有美元的巨大贬值损失,但是美国自身则通过调控美元货币发行量和美元利率,取得了极大的经济运作自由度。美国不仅可以根据国内经济需求实现本国经济的自由调控,而且还可以利用灵活的美元政策对其他国家的货币政策施加影响。 美元的上述特权和问题同样发生在成為世界货币的欧元身上。笔者曾指出,国家金融业机构调整完货币资產配置结构、全球对欧元的需求趋於正常的时候,欧元在海外投放过程中造成的贸易赤字问题也会造成欧元的贬值。如果欧洲央行不能够持续增加其他外币储备、不能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不能创造足够的内需来增加进口或用足够的海外投资把欧元带到其他地区,那麼欧元必然会像美元一样贬值。 从美元和欧元的现状可知,由单一主权国家法定货币為主体的国际货币体系由於存在著“特裡芬难题”这一无法调和的矛盾而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未来必将被新的国际货币体系所取代。因此,当全世界民眾对基於政府信用的国际货币体系的信任不断流失时,黄金、比特币等替代货币再次受到追捧也就不足為奇。 作為纯粹的互联网的產物,比特币当前已经可以广泛地应用於线上和线下的商品交易中,充当全球通用的货币,并初步具备了价值尺度、流通手段、世界货币等货币的基本职能。比特币的创造、发行由脱离了人為操控的一套基於密码编码的复杂算法完成,具有“去中心化”的特点,因此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各国央行货币政策频繁调整造成的货币供应量失调和通胀问题。 比特币的创始人中本聪曾表示:“传统金融问题在於信任。央行必须让人信任它不会让货币贬值,但是歷史上货币贬值的事情一再发生。银行本应该帮我们保管钱财并以电子化形式流通,但是他们让财富在一轮轮的信用泡沫中浮沉。”如果能够获得法律的保护不断发展、改善货币创造机制,克服当前适用范围仍然较小、币值波动较大而难以胜任财富贮藏职能等缺陷,比特币有望成為未来引领新国际货币体系的候选人。 另外,随著新兴市场国家的掘起,不断扩大的外汇储备使中国、印度等金砖国家和中东石油富国在IMF和世界银行中间的影响力日益提高。如果各国政府能够跳出IMF框架,共同建立一个以各自外汇储备入股,根据股本金多少成立董事会的股份制全球中央银行,那麼在新框架内,各国可以按照一定的资本杠杆发行一种新的货币作為国际货币,这样一来,现行国际货币体系存在的“特裡芬难题”就能够被有效化解。或者,如能在IMF框架内通过增加各新兴市场国家股权的形式提升各国投票权,实现对美元和欧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的储备和发行约束,亦不失為对现有国际货币体系的有效补充与修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