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金融与去中心化

　李钧

　　宏大的概念容易引发暧昧的兴奋，但要尝试探讨其概念核心，绝大部分人却是不知其所以然。最近大数据和互联网金融的概念，就符合这样的描述。

　　不管是主流媒体还是相关从业机构都普遍认为：互联网必将改变金融，要么是金融机构依靠互联网技术和思维自我变革，要么是互联网企业深入金融业务撼动传统格局。前者有招商、平安，后者有阿里、腾讯、京东。在这些交叉领域，所谓的互联网金融是一个大而泛之的概念。互联网金融的概念核心，无法由演绎法得出。但是从这些现象，我们似乎也未能归纳总结出一些令人信服的关键词来。

　　我一直以来相信的是，互联网概念是超越计算机技术本身的。互联网金融也绝对不应该是技术金融或者数据金融，不应该是传统金融技术的升级来使过程更加便利高效和安全。互联网金融是基于互联网思想的金融。虽然其内涵和边界模糊不定，但我曾经想到过三个关键词：信息对称、金融脱媒和个体选择。

　　信息对称原本是技术层面的描述，是一个基本前提，是数据生产、数据挖掘和数据安全的结果。个体选择是指新的交易主体和交易结构，互联网金融是客户在信息相对对称中平等自由地获取金融服务，逐步接近金融上的充分有效性和民主化，是一种“个体金融自由”的意义。金融脱媒则是互联网金融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市场接近充分有效，金融媒介机构的功能大为减小。

　　互联网金融的“脱媒”标签，可以从火爆的P2P(人人贷)这种形式中看出。而P2P借贷也自然地和信息对称，以及个体选择结合起来。P2P也被认为是最好的互联网金融例证。

　　但是，我想我错了，我对互联网金融的理解格局还是太小了。仅仅是技术金融，或者是P2P借贷式交易结构和交易形式的改变，也并非就是互联网金融所带来的革命。改变我看法的是比特币，就是最近最红的那个比特币。

　　比特币也是基于P2P技术与协议产生的，“去中心化”是其主要特点。去中心化的互联网思想改变金融，并且远远超过金融脱媒的概念。去中心化，在借贷领域是个人对个人的贷款，而比特币甚至对于货币的生产产生影响。在这个意义上，互联网金融的关键词中，应该有一个“去中心化”，而不是“金融脱媒”。

　　2010年，我还在读书，因为专业和计算机有些关系，所以常看美国的科技博客。那时候的比特币单币价格不到20美分。3年后，比特币经历暴涨暴跌，站上260美元的高位，又迅速回落至100美元以下。比特币单日涨跌幅可以达到100%以上。比特币被奥派经济学追捧，被硅谷热烈讨论，主流财经媒体争相报道。

　　当我刚开始看到比特币时，有着同样的疑惑：比特币和Q币有什么不一样？没有国家信用或者贵金属(金本位)背书，价值能得到保证吗？若是只以宏大概念的乌托邦形式存在，流通圈子很小，那么是否只是科技极客们的玩物？

　　比特币热潮看似让人难以理解。而现在，我们也许应该严肃看待比特币，严肃思考互联网如何改变金融。我也得空学习了《货币生产的伦理》和《货币的非国家化》以及相关的一些书籍材料。如果“货币”是个形容词的话，可能更有助于我们理解货币现象，这个词描述的不同物品可能具有程度不等的某种属性。单就货币的流动属性和被信任的价值来讲，去中心化的思想和自愿的信任，已经确实把比特币放到了货币的位置。

　　以上两本书的作者，哈耶克和许尔斯曼，都希望由私营机构和私人来竞争性生产货币，而货币最好能同时满足有被信任价值、能长久保存和流通的属性，就像黄金和白银那样。许尔斯曼甚至旗帜鲜明地提出：中央银行、纸币和部分准备金银行制应当被废除。这些制度并无道德可言，产生了通货膨胀，由一小部分人攫取公众财富——通常是劫贫济富。

　　货币的价值是如何存在的，以及货币的流通是如何产生的？本来货币的价值就来自信任、持有和流通。流通又是基于对其价值的信任。所以，信任是第一要素。比特币的去中心化特征强化的这种信任，在塞浦路斯银行事件和各国普遍货币超发后，其价值被放大了。金本位，或者国家对货币的强迫信任，似乎在这个小圈子里被抛弃了。

　　不同于国家的法币垄断，互联网P2P的技术和去中心化思想，使得比特币得到了异乎寻常的信任。这种自发自愿的信任就是比特币真实的价值。而比特币背后的一整套技术架构和思想架构，杜绝了以上货币使用者对国家或者政权的不信任，及其可能利用权力来攫取私人财富的可能。当然，这样做是否合适、是否最有利于整体社会福利的提高，以及个人权利的保护，我们暂且不论。

　　如上说了这么多，我只想表示，我认可比特币存在价值——被信任产生的价值。但是其价格是否脱离了价值、是否有严重脱离价值的波动，我并不清楚。贵的可以更贵，便宜的可以更便宜。关键是价值有几何，而不是涨跌的起点。

　　没有互联网，没有P2P架构和协议，就没有去中心化思想，就没有公众对比特币的信任。这是互联网改变金融，从一个革命性的思想改变金融的最好例证。这个例证已经远远超过技术升级或者金融脱媒了。它直指到了金融，或者说经济交易的核心之一——货币。

　　比特币会不会成为一种取代性货币？短期内我并不看好，这涉及复杂的政治经济因素。即使是中长期，我也觉得比特币会在某种领域部分替代传统货币或者纸币，但是不会产生全面取代性作用。比特币也许不会带来金融革命，但是去中心化的思想将革新金融革命，推动普惠和民主金融，这是正在发生的未来。

　　互联网金融必将打上“去中心化”的标签。(作者系第一财经研究院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