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崩盘：一次考验

四月十日可能是比特币市场最近两年最惊心动魄的一天。当日开盘时比特币的价格约为200美元，接着迅速冲到历史最高价格266美元，然后出乎意料的崩盘，短短一小时内暴跌到100美元左右，或许这标志着从今天一月（当时价格为13美元）开始的长达四个月的价格反弹的终结。近期所有大交易所的交易总量，即使以比特币计算，也达到了历史最高值。MtGox交易平台仅4月10日这天即有4500万美元（55万BTC）的交易量，4月12日的交易量也超过了3000万美元。该交易所仅这三天（4月10日－4月12日）的交易手续费赚到了10万美元。最近比特币的公众关注度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准，在红迪（Reddit）社区，比特币子版突然成为第14大最受关注的版块，其关注度甚至超过了“电影”、“科技”等重要版块。随后两天，暴跌仍在继续，在短暂反弹到4月1日的100美元价位后，又跌到54.2美元的新低。社区成员疑惑重重，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崩盘日发生了如下主要事件。4月10日星期三12点整（格林威治时间），比特币价格冲上266美元的新高，然后价格有开始慢慢回落的迹象。在跌到240美元后短暂反弹到258美元，然后迅速回到下降的趋势——四小时内跌破225美元，五小时内跌破200美元，到19:20时跌到105美元的新低（此前几分钟曾短暂反弹到203美元的最高值）。在暴跌期，MtGox的交易延时（从用户在交易所下单到订单被处理的用时）达到了一个新的记录：70多分钟。

 

假设寻找崩盘的解释，许多人会迅速给出一个可能的答案：Ddos攻击。Ddos攻击也可称作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是指由个人或组织聚集成一个大型计算机网络试图用请求去攻击一个目标，导致目标服务器过于忙碌而无法处理正常用户的请求。最近两个月，MtGox已经遭遇过几次这样的攻击。攻击可能的企图是导致价格崩盘，攻击者可以通过做空或底价买入盈利，因此，许多人自然想知道，是否4月10日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但MtGox的推特迅速确认这次并不是这么回事：“并非Ddos攻击，延迟主要是因为交易者过多。”几小时后，交易略有减弱，但很快出现了新的问题：有些用户根本打不开MtGox网站的页面。所幸的是，问题并不是很严重，MtGox随后发布了第二条推特：“网络维护，不要紧张！”

 

但是，很快，Ddos攻击真正登场了。访问网站依然迟缓，推特发布维护通知不到20分钟后，MtGox发布了下一条推特：“维护结束，但是我们现在遭到了Ddos攻击。”其用户调查它对外公布的下单记录也很快发现网站同时遭到了另一种类型的Ddos攻击：MtGox的数据库淹没在成千上万极低价值的小定单洪水之中，很多人相信这次攻击除了拖慢MtGox的服务器外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遭受攻击几小时后，MtGox用一种近两年没采取过的激烈措施来应对局面：交易所彻底停止所有交易两小时，声称公司员工需要时间升级服务器来处理增长的负荷。但是，经过两小时维护后，交易所又碰到了进一步的技术问题，后续八个小时仍然不可访问。比特币经经济已经处于一种休克状态，损失了它的最大交易所（MtGox交易所处理的交易通常占据所有比特币交易的60%），市场进入了一种恐慌状态。至于其他交易所，大多也因为Ddos攻击而间歇性休市。舆论很快形成一种共识：价格还会继续跌。在BitStamp交易所，比特币跌到了60美元。MtGox重新开市后，比特币的价格也从停市前的120美元跌到了75美元，其间短暂反弹到130美元，随后又再次下跌，最终价格定在60美元左右。4月12 日，MtGox跌到了54.25美元的低谷，但这场恐慌最终平息，价格随后反弹，超过100美元。

 

但是，这次价格崩盘最值得玩味的并不是价格的变化，而是我们从中学到的东西。最终，这次崩盘可以当做一场突发的对比特币环境的全方面大型压力测试：比特币基础结构的凝聚能力、市场遭遇突然价格下跌的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比特币社区保持自信的能力。这次测试清楚证明了很多东西。我们现在确切知道了比特币社区的力量，成绩可以接受，但我们确实需要改进。

 

比特币经济的主要弱点现在很明显：交易所，特别是MtGox。MtGox交易所成立于2010年，随后迅速成为比特币经济最大的交易所， 2011年6月达到了它的巅峰期，市场占有率高达97%。在那以后，因为其他交易所慢慢赢得了社区的信任，MtGox的相对份额有所下降，但比特币市场仍然是一种寡头垄断，MtGox仍旧占据65%的市场份额。交易所的绝对交易规模以及它对比特币经济的重要作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能，都给予了MtGox单方面操纵比特币价格的能力。

 

就其4月10日这天的表现，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MtGox难堪大任。MtGox在崩盘首日出现的交易滞后问题并不是新问题。事实上，自比特币的价格突破2011年的历史最高价格32美元后，在价格攀升到260美元期间的每次小幅波动都出现过这种问题，交易引擎在峰值期间的滞后多达20-40分钟。尽管这次有事先警告，尽管公司的主要资源都在处理近三个月来快速增长的交易佣金收益，但MtGox没做任何事情来改善其系统——直到为时以晚。

 

其他交易所在崩盘三天的工作状况普遍比MtGox要好，但他们也不是毫发无损。4月11日，BitStamp彻底关闭了一小时，但其他时间内响应还算正常。4月11日，Bitflooer有三次简短的停业，每次持续一到两个钟头，而BTC-E停机维护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因此，单纯的技术问题相对而言还是可以谅解的。其他比特币交易所，比如说BitFloor、BitStamp、Coinbase都在努力适应比特币社区的迅速壮大。MtGox的重大失误不在技术问题，而是如何处理客户关系。就在推特确认未受到Ddos攻击后，交易所在Pastebin网站发布了一份更长的报告，详细解释了事件经过。这份报告臭名昭著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我们向你们担保，我们并不是昨晚Ddos攻击的牺牲品，而是我们自身‘成功’的受害者！”报告继续写道：

 

这些天来数目惊人的新账户增加到我们现存的服务器，再加上繁重的交易量，给我们的整个系统造成了巨大影响，使得系统开始延迟。如我们所料，在这种状况下，人们开始恐慌，大量抛售比特币，使得交易进一步激增，最终冻结了我们的交易引擎！

 

为了让你们有个概念，我们乐意和你们分享我们的数据：

 

l        最近24小时交易量增加了三倍。

 

l        整个三月，我们增加了6万个新账户，而单单四月份这些天，我们就增加了7万5千个新账户！！我们现在每天大约增加2万个新账户。

 

从许多比特币用户的角度来看，有些人或许会因暴富的希望突然瞬间而悲痛，同时也对交易所辜负比特币社区的期望而合理愤怒，这份报表往他们的伤口又撒上了一把盐。但社区的另一部分人却沾沾自喜，即便MtGox的服务混乱不堪，但该交易所的利润却远胜平日。

 

MtGox犯的第二大重大错误就是关闭交易。更新系统是一个值得称赞的理由，即使最终必须花费十二个小时，但MtGox完全没有守时。在比特币市场处在近两年来最动荡的时刻，比特币用户最希望的只是交易所的基础设备仍然能正常工作。而MtGox对于接近全球2/3份额的比特币交易的反应却是毫无征兆的停市。公正地说，MtGox有过一些预警。在否认遭到Ddos攻击的消息末尾，MtGox写道，他们将不得不“在未来12到24小时内停止交易，增加几台服务器到我们的系统”，但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很少，此外，承诺的两小时和实际关闭十个小时偏差太大。

 

尽管MtGox对灾难控制做了一些诚实的努力，但它之后采取的两项措施，有一项已经证明是失败的。为了弥补他们在比特币社区眼中可怜的绩效，MtGox临时取消了交易所的所有交易手续费。乍看之下，这似乎是个漂亮的举动。但基本经济学很好揭露了该方案的愚蠢：一旦手续费被取消，交易规模大量激增，4月13日再次出现了超过45分钟的延迟，MtGox不得不再次停业5分钟。

 

不是，MtGox采取的另一项措施是值得称道的，无疑对维护公众信心起到了积极的效果。MtGox的首席执行—Mark Karpeples在红迪网开了一个专帖，帖子说“我们是MtGox。你们可以问任何问题。”下面是MtGox的一些回复：

 

我们绝对理解你们的愤怒。事实上我们都是程序员和工程师，并非公众人士，我们还在培养我们技术之外的能力，而将之用于更好地服务我们的客户……请注意，我们的母语不是英语，用词比较贫乏。“成功”被比特币社区大多数人过度解读了。

 

部分存储金制度绝对违反了我们的原则。事实上90-95%的比特币采用了冷存储保管。

 

不。我们公司有一条规定，禁止员工（合同制）在交易所做交易。

 

我们的系统设计为能处理两到三倍正常负荷，但我们经过遇到的是十倍负荷，我们很难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新账户。我们现在有两个问题：Ddos攻击和新账户的规模。两三周内我们将彻底重写交易引擎代码，今天我们将关闭系统，将当前版本的交易引擎安装到一台新服务器。当然，假设我们没遇到Ddos攻击，一切将如常。那么，我们现在马上开始解决这两个问题。

 

然而，过去三天发生的事件向我们表明了两件事。其一，总的说来，比特币交易所无法应对这种已经成为全球金融系统主流的负载。问题的根本所在并不是缺乏足够的服务器，而是交易所的系统架构。除了4月11日的简短维护和Ddos攻击，MtGox的网页服务器运作良好，处理交易明显是系统的瓶颈。从公开的有效信息来看，许多人已经得出了结论，MtGox的数据库架构目前只能串行处理定单（一次处理一个）。这种架构能正常处理小规模交易，但遇到大规模交易就会完全崩溃。

 

安全专家Andreas Antonoupolos在每日比特秀节目解释说：“今天的现代股票交易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应用程序，而是一组传递信息的系统。股票交易系统是这样设计的，当你下单后，你的定单将会在可预知的恒定时间内处理完毕。”而我们现在的比特币交易所，其设计更像传统的Web应用程序，因为大多数帐户的活动是独立的，所以定单处理并不是特别重要。我们也不难理解，大多数比特币交易所的原始设计是由web开发人员制定的，他们或许在自己的领域经验丰富，但他们在接触比特币之前缺乏实现金融系统的经验。不过，这只说明几乎所有的比特币交易所性能远低于理想状态。

 

所幸的是，比特币现在得到了主流金融机构越来越多的关注，很可能由于这种关注，更多高质量比特币交易所将浮出水面。现在已经出现了特别为机构投资人服务的大容量比特币交易所。

 

 

Tradehill公司的Prime交易所和总部在马尔他的Exante公司的对冲基金很可能最早尝试涉足这个领域。最近金融犯罪执法网络制定了新的指导政策，描述了比特币交易所的合法地位。假设一家主流金融企业准备为普通用户设计一个专业设计的比特币交易所，你应该不会觉得惊讶。

 

其二，比特币经济目前过于庞大，不管设计架构多么高效，扩展性多么好，都不是一家交易所能处理过来的。这次的崩盘和前面的许多小崩盘，或多或少都是因为MtGox的某些延迟和小故障造成的。我们有其他替代MtGox的选择。BitStamp在过去几个月有了很大的发展，Bitfloor和BTC-e也将很快有机会进一步壮大。我这样说的理由是：MtGox胜过诸如BitStamp这样的交易所的一个主要优势是，它允许用户即便没有足够的资金也能下订单。比如说，用户可以在订单中设定110美元时买入140美元时卖出（时价高于110美元），如果他相信价格最终将稳定在两者之间，最将能够从这个波动中获利。但是，从4月17日起，MtGox的这个特色功能将撤消，使得MtGox不再胜出BitStamp甚至是任何其他交易所。

 

我们还有其他即将来临的选择。旧金山的一名开发人员已经启动了一个叫做ButterCoin的项目，这个开源项目的目标是创建一个可处理大规模负载的交易所平台。另一个值得关注的“交易所”是Ripple，这是一个新兴的分散化数字支付网络，旨在允许用户存储和操作任何货币，包括法定货币，比特币，甚至有可能是贵重金属。他采用类似比特币系统的钱包、地址和交易方式。Ripple包括一个内置的“分散化交易所”功能，允许用户通过Ripple网络将一种货币直接交易成另一种货币——也就是说，不需要任何第三方来完成交易。这个系统并不完美：就像比特币，最终最笔交易都需要通过所有服务器的验证，但和MtGox不同，其系统架构从一开始就设计为高度并行的，允许服务器通过简单的增加更多CPU芯片来适应任意数量的交易规模。

 

但比特币在过去三天很好的把握了一样东西：声誉。比特币崩盘之后，《经济学人》、《时代周刊》、《科技博客》的文章都迅速找出“泡沫之外的东西”，为比特币辩护。Winklevoss兄弟（因最早涉足Facebook而知名）对比特币的支持赢得了媒体的目光，BusinessInsider也发表了一篇Dan Kaminsky所写的文章，积极讨论了比特币最大的优势：安全性。“有一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系统都能被攻克，”Kaminsky继续写道，“……根据目前安全系统评估的所有现存指标，这个系统本该在任何一个可能的层面瞬间崩溃。但是，坦率地说，它是败在其他层面——比特币偷窃是发生在围这种核心科技外围的程序中。而比特币的核心技术事实上是正常运作的，而且一直在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持续正常运作。”在这次崩盘后，CNBC频道在它们的网页新增了一个比特币价格小插件——这表示该组织至少相信比特币是一种值得在未来几个月关注的东西。而在2011年6月，媒体的反应恰好相反：媒体迅速见风使舵，之后5个月，主流网站发表了一系列描述比特币耻辱失败的专题文章。而这一次，通常浮躁的主流媒体却愿意继续相信比特币会震憾世人。一定程度上，许多人还未看清，这是比特币会持续前进的巨大的积极信号。

 

目前看来，我们很难说将来会发生什么情况。过去的两次大崩盘，一次发生在2011年6月，另一次发生在2012年8月。在价格从32美元跌到15美元的那个6月，比特币的价格一直持续下跌，几乎跌到了泡沫发生前的最低价位（1.994美元）。而去年8月发生的那次崩盘，价格迅速反弹，在10美元到13美元之间持续波动了4个月，直到最终开始上扬到目前价位。这一次，一切都可能发生。我们可能会看到价格一路下跌，甚至跌破30美元；我们也可能看到价格稳定在100-180美元；我们甚至可能看到价格在两个月间涨到500美元。此时此刻，一切都很难说。不过，即便比特币没有持续崛起，总的说来，两年以来我们从这次考验中获得了很多收获。2011年的泡沫破灭后冒出了很多新兴公司，譬如说BitPay、WalletBit（现BIPS）、BitStamp、BitInstant，这些企业现在都成了比特币经济的中流砥柱。我们现在又见证了众多新生企业浮出水面。BitcoinStore、Prime、Ripple就是三个极好的例证，此外，还有许多其他项目在幕后悄悄酝酿。如果比特币持续发展，这些企业为2015年（或是2013年5月）的泡沫做好了准备。未来降临之前，我们永远无法预知。